赫連舜其實是有記憶的，他從很早以前就記得事情了。

他的母後不是麗妃。

開始的時候，他的身邊是有人的，那是他娘親留給他唯一的人。

她告訴他，娘親其實是很愛他的，但是因為被下了藥，身體不好，在生了他兩個月以後，就走了，因為父皇忌憚他外公的兵權，在他娘死後沒多久，他外公那邊也敗落下去了。

深夜裏，他依稀聽到她的嘆息：帝王的算計，哪怕黑的都能變白，誰能躲得過，誰又能說得清……

那時候，他是不明白的。

他覺得，如果那些人不來欺負他，有飯吃就很開心。

可是後來，那個一直陪著他的嬤嬤也死了。

聽說是自己走到湖邊看花，不小心滑下去的，他很難過，人死了很醜，但是他不怕，那是他的嬤嬤啊。

那一年，他三歲，他搬不動嬤嬤，也搶不過，最後嬤嬤還是被人給帶走了，只留下他一個被攔在原地。

後來，那個收養了他的麗妃來了，讓人把他從原來的房子裏帶出去，丟到了更加破爛的院子裏。

彼時他還不明白為什麽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，別的兄弟姐妹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服，他連餓極了，偷偷吃別人的剩飯都會被打。

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什麽叫怨，但是他很難過。

每個人都是厭惡的看著他，有時候嘲笑他有時候打他，他跑不及時，就會被壓在地上打得更慘。

最開始的時候，他是會哭的，但是，沒有人會管他哭不哭，他們只會更加的欺負他、侮辱他、打他、來讓他們自己快樂。

他們說他是沒有娘親的孩子，其實不對的，他有娘親，只是娘親死了，他的娘親很愛他。

應該，是很愛他的吧。

後來，他總是躲在黑暗裏，因為這樣，那些人就看不到他了，就不會想著打他，就不會因為他身上的痕跡虐待他。

他也不想醜的。

不想一直被人討厭。

不想每天都餓著肚子走不動路。

不想生病了難受也只能自己躲起來，怕閉上眼睛就再也張不開了。

怕……

就那麽死掉了。

或許，死掉了也好吧，所有人，包括他的父皇都希望他死掉。

可是他不想死掉，他一點都不想死掉，他想活著，好好活著，那時候，他多希望在他受傷難過的時候，有個人會陪著他，守著他，安慰他，就像，假裝他的娘親還在世一樣。

赫連舜走到自己的床前，掀開被子躺了進去。

最近都是陰雨天，下面的稻草好像發黴了，還很潮，但是他的身上很疼，肚子也餓得很難受，實在沒精力再偷偷去拿稻草了。

如果，他能睡在禦膳房就好了，這樣他就可以睡在燒火的旁邊，那裏有火有光，很溫暖。

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不可以過去的，過去了只會挨打，睡意上來後，赫連舜的意識開始變得有些朦朧了，他聽著外面呼呼的風聲，依稀想起了小時候偷吃的那塊酥糖，那是二哥哥咬了一口丟在地上的，被他偷偷撿起來了，那是……

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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